瓷器的优劣,在“茶圣”陆羽所著《茶经》的排序是这样的:“碗,越州上,鼎州次,婺州次,缶州次……”唐时,婺州窑名列全国第三,是六大青瓷窑之一。

在金华有一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陈新华,以一份质朴之心专注于振兴婺州古瓷窑事业,重现魏晋风骨、盛唐气象。本期《婺州yao》,让我们一起来听他讲述自己的陶瓷世界。


(资料图片)

《陈新华:我的陶瓷世界》

讲述人:陈新华

一、我的少年时代

我做婺州窑,有着许多机缘巧合,现在回想起来,又仿佛命中注定一般。

我祖上并不是金华人,我爷爷是绍兴的,后来到杭州谋生,我父亲在杭州出生,日本鬼子入侵中国后,爷爷带着一家老小逃难到金华。父亲长大后在百货站上班,后来又到运输调度公司工作。

我母亲也不是金华人,她是绍兴人,家里很穷,从小就卖给诸暨一户人家当童养媳,这户人家待她不好,她挨打受骂,日子过得很苦,实在捱不下去,我母亲就生了逃跑的念头。本家的一个婶婶,十分同情她的遭遇,就暗中帮助她逃跑。母亲逃出来后,慌不择路,一边讨饭一边走,一直走到金华。

正当走投无路的时候,她遇到了贵人。金华当时有一个非常著名的何氏家族,金华人耳熟能详的“何氏三杰”。何氏家族中有一女儿叫何小玉,她见我母亲为人聪明伶俐,感叹她的命运多舛,就收我母亲为养女。我外婆何小玉家中十分富裕,原先小码头寺王殿一带就有许多房产是她们家的。我母亲在何小玉家中不仅生活受到照顾,眼界也增长了不少,她时常勉励我们三兄弟好好读书,只有读好书才能有出息。

我出生于1955年,是家中老大,底下还有两个弟弟,大弟弟小我两岁,小弟弟小我七岁。那时,父亲在运输调度公司上班,母亲没有固定工作,帮厂里做手帕,两个弟弟就由我带,我常常抱着小弟弟跟人家玩游戏。

我小时候常玩的游戏有三种:一个是做泥手枪,一个是打陀螺,一个是玩弹珠。

做泥手枪,首先要找到合适的泥,普通的泥是做不了手枪的,要粘性很强的“支泥”,这种泥可塑性强,干了以后不大会碎,呈灰白色,后来做了婺州窑以后,我才知道“支泥”其实就是粉砂岩土。那时金华市区八一街以西就全是山坡田野了,泥很好找。我用“支泥”捏的手枪,枪身像铅笔一样平直,做好后晒干,放在火上慢慢地烤,因为烤急了就会炸裂掉。这个原理我后来才领悟过来,火大了,升温太快,里面的水分迅速挥发,泥坯就裂了。手枪做好后,不仅跟真枪一样大小,外形好看,枪身上的圆环还是活动的,小伙伴们都非常羡慕我的手艺。

第二个游戏是打陀螺,首先要用木头削一个陀螺,再用自行车钢圈上的一颗圆滚珠,钉到陀螺项端去。这个是技术活,要钉得位置十分正,不能偏,偏了陀螺就不会旋了。钉好后,再做打陀螺的鞭子。鞭子是用旧车胎边缘稍薄处的皮制成的。打陀螺时,用力要有张有驰,用巧劲,将力量汇集于最能使陀螺旋转的一点。

打弹珠也是这样,要控制好自己手部、腕部的力量,确定好目标、控制好准头,“哒”弹珠就打过去了,一打就中。

这些游戏中得来的经验,与后来在制瓷过程中的拉坯、吹塑、雕刻等工艺中的技术要领一模一样,也使我在学习这些技艺时能很快地领悟并融会贯通。

我七岁上小学,在同龄人当中,脑子一向比较好,但也经常调皮。有时作业也不做。有一次早上到校门口时,一想算术作业没做没法交代,就胡乱抄一些东西写到本子上。老师一题一题看,打一个钢叉,又打一个钢叉,火气越来越大,钢叉也越打越大,最后满纸就是一个大红钢叉。老师把我爸爸叫去,说,你这个小孩,读书这么不认真,不要读了。我爸爸回家后,用洗衣服的木棰,狠狠揍了我一顿。

1968年,我到金华三中读初中,读了一年,遇上珍宝岛战争,我们响应“深挖洞广积粮”号召,学校转移到鞋塘。两年初中,基本上也是半工半读,之后就到金华二中读高中。那时还在文革时期,有一个生产农药喷雾器的厂(金华药械厂)与学校挂钩,学生都在这个厂里实习。我每天在机床上做喷头,螺帽塞进去,用机器嘎嘎嘎磨平。

后来学校复课,很多学生又回去读书了,但我当时对读书并不太上心。有一回我正在仓库里干活,听到另一扇门里,班主任周寅老师正在训几个学生。他说:“陈新华就是不读书,如果肯下功夫,肯定会超过你们!”我无意中听到的这句话,如头顶炸了雷,想不到老师这么看重我!从那一刻起我暗下决心,要努力读书。星期天回金华后(注:那时的二中算是郊区,与城里并不相连),当即到新华书店去买了三本笔记本,一毛钱一本,记数理化笔记,把所有的公式都写上,一有空有死记硬背,很快我的成绩就上来了。周老师这句话,是影响我一辈子最关键的话之一,是我人生的一个关键节点。

二、入行学习陶瓷技艺

1972年,我高中毕业。1973年5月,我被分配到金华县陶器厂。我一听这个厂名,就不想去了,陶器,整天做瓶瓶罐罐,有什么出息!我的理想是去机械厂皮革厂电器厂之类。厂里规定5月3日报到,我一直赖在家不肯去。我家里所有人都没接触过陶器这个行当,我父亲心里也拿不定主意,跑到陶器厂所在的手工业局去打听。当时陶器厂的卢书记正在手工业局汇报工作。领导就对我父亲说:你看,卢书记刚好在这里,好不好的你听他说说。卢书记说,他们厂里已有两三年未招过徒弟了,这次招了二十个新人,十男十女,其中如有出色的,他们计划送到龙泉去培训,进行制作彩陶技艺的重点培养。我父亲听了这话,就劝我先去看看。5月5日,我父亲就用自行车带着我到厂里去报到了。一进厂门,地方出人意料的大,但大部分都是低矮破旧的泥房,很多工人在脏兮兮的泥浆里做酒坛子菜罐子,我有点灰心。后来到了一个车间,是制缸车间,相对比较干净,两个工人正在一堆缸中拆一只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,掀开包布,居然露出一只做得非常漂亮的狮子!我非常惊讶,这个脏兮兮的厂里居然会做雕塑,我对雕塑向往已久,觉得这是一个高大上的行当,当即决定留下来,我要学这门手艺。

进厂头一天,先进行厂史教育,陶器厂有两百多年历史了,所做的陶器瓷器,一度非常出名。我对陶器厂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,心也慢慢定下来,决心从挑泥巴开始,跟着师父们好好学。

进厂刚刚一个星期左右,厂里的为期三个月的彩陶培训计划就开始挑人,我和另个四个女同学一同被挑中,跟随带队老师经作能师傅一起,去龙泉上垟瓷厂学习陶瓷技艺。

经师傅是义乌佛堂人,他十分看重我,因为在同批进来的十个男生中,只有两个高中毕业生,我是其中之一。他对我的要求也很严格,要我每天晚上,都把当天所学的内容记下来。我有时偷懒没记,他询问时,就骗他说:记了记了。经师傅看我支支吾吾的,就要我拿出来给他看,我当然拿不出。他就生气地说:你这个人呐,要不就是条龙,要不就是条虫!

我们五个人,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上学习,两个学刻花,一个学灌浆,一个学压坯,我学习翻模。我的第一个师父比我大一岁,叫陈云生。学了一个星期,我学会翻模了,心里想,三个月都学翻模,肯定不行,我要多学一点。看到隔壁徐朝兴师父在做模种。我就想跟他学。没想到徐师父很爽快地答应了。徐师父说:你做前,心里要先想好一个形状,或画一个简易的图,石膏没干之前,把它车出来。

我平时也常看到做模种,胆子也大,当即上去就车出了一个。徐师父惊讶万分:你胆子真大。我说,胆子大不好吗?徐师父笑笑说:胆子大好,胆大还要心细。

我这个人,就是对什么都很好奇,碰到新鲜的东西就想学。平时胆子也大,有些人怕师父责怪,不懂不敢问。我不一样,我拉住一个师父就要问个透。这些师父们见我肯学肯动脑子,也特别愿意教我。就这样,三个月不到,我就把制作陶瓷的几道关键工序都学会了。经历过这些后,我现在有了深切的体会,学手艺,不仅要眼到手到,最重要的是心到,要真正地把这件事放在心上,像钻子一样不停地朝里钻,才能尽快地学到手艺的精髓。

在龙泉,我还学会了瓷器行中最关键也是最神秘的配釉技术,说起来,也颇有一些传奇色彩。

瓷器行里,釉水配方一直是个绝秘技术,是釉水师傅安身立命的根本,一般轻易不传人的,就是一个家族中,也是传男不传女。瓷器烧出来好看不好看,能不能成器,特别是青瓷的开片,关键全看釉水,釉水的配方直接影响到瓷器的质量。

我那时年轻,不懂轻重,心也真大,我对徐师父说,我要学釉水配方。徐师父竟然同意了,教给我好多种配方。在之后许多年,我都一直跟徐师父保持密切联系,我们俩人常常一起研究各种配方的效果,对配方进行改良试验。

李怀德师父是龙泉青瓷方面的专家,在学习期间,我跟他也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。有一天,他对我说,新华,你晚上有没有空,有空来我家一下。我跟我带队的师傅讲了一下,晚上就去了李师父家。他从一本书里拿出三张纸交给我,原来是龙泉瓷的三张配方,有釉水配方也有泥料配方,全是他多年制瓷的心得。这三张纸是从学生用的双线练习本纸撕下来的,虽然简陋,但太贵重了。李师傅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,我心里非常感动。这三张纸我一直保存着,但后来一次搬家,不知怎么找不到了。我一直在找,如果找到了,我准备送给龙泉青瓷博物馆去。

李师傅还教我给瓷器开片。他把瓷瓶子从两百多度的炉子里拿出来,再拿一只毛笔,醮上水,迅速地在瓶子上画一个“S”形,只听得“刺啦”一声,冷水遇上高温陶瓷器坯,强烈的热胀冷缩后,冒了一阵白雾,水迹由浓到淡,在瓷瓶上晕染开来,用墨汁一涂,形成优美的大开片和小开片,颜色深的线条,变成一条蜿蜒游动的小龙。

龙泉回来后,我对制瓷才算是真正入了门,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实践,我的制作技艺又有了很大进步,成为厂里的骨干,各种工艺都会,基本上能独当一面。当时我们厂组织一些年轻人,进行釉水技术攻关。厂里有一个釉水师傅,掌握一个祖传配方,从来不肯告诉别人的。厂里叫他把配方拿出来,他也一拖再拖不肯拿,后来没办法拿出来了,厂里按配方备好各种原材料,放在车间里,用球磨机里粉碎,准备制釉水。晚上,机器突然停了,一看,原来是这个釉水师傅在里面。原来他故意少说了一样原料配比,但又怕配不成合格的釉水,瓷器变废给厂里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,所以趁夜偷偷来添加材料。

除了学习制瓷的基本技术外,我对雕塑也产生了浓厚兴趣,当时我们四个人睡一个房间,我睡最里面,我把床稍拉开一米左右,在靠墙处自己钉了一块木板,晚上,就在这张自己做的工作台上捏各种小动物:兔子啊、猪啊、狗啊,也捏得像模像样。不久,浙江美术学院举办了一次陶瓷雕塑培训班,我们厂有一个名额。领导知道我在自学雕塑后,就推荐我去。当时美术班放在兰溪瓷厂授课,刚开始,就要求画人体,其它同学,或多或少都有点基础,只有我,完全没有基础,从未学过素描。当时教学条件很好,五个老师,教七个学生,吃住全在一起,老师专心实意教,学生专心致志学。当时文革还未结束,外面还乱糟糟的,经常有各种各样的运动、游行、贴大字报,街上到处乱哄哄的,我们这一个小小的教室里,安安静静学画画、学雕塑,一点也不受外面的影响。之后,又去景德镇学习了一个月,去美院学习了一个月解剖,雕塑一共学了一年多。老师们都说,你们这一年多的学习,比人家三年学得还多。

三、千年婺窑重焕光彩

1976年,我经过厂里推荐,进入中国美院进行正式的系统学习。1980年毕业后,我对陶瓷技术又有了更深的了解,快毕业时,很多单位抢着要我,绍兴瓷厂、轻工业局也跟我说可以留下来。厂里着急了,跟领导说:陈新华是我们厂里培养出来的,不能分配到其它地方。我自己对厂里也有感情,想回厂里改造工艺,提升产品质量,把厂子搞好,所以又回到陶器厂。之后,先后任过陶瓷厂的厂长、书记、工艺美术鞋帽公司经理、金华县轻工业局党委委员等。

改革开放后,我辞掉所有职务,下海自主创业。在创业过程中,虽然做过许多生意:办过陶瓷厂、开过陶吧、做过其它陶瓷厂的技术指导、做过石膏系列产品、做过罗马柱……但基本上没离开过陶瓷或雕塑,其间赚过钱也亏过本,重要的是开拓了视野,增强了市场观念,也积攒了许多人脉,交到许多真心的朋友。

2003年,我们金华的一些婺州窑爱好者、藏友,举办了首届婺州窑学术研讨会,一位朋友给我打电话,约我去参加。我当时也收了一些瓷器藏品,但没有婺州窑。我心想:婺州窑能有什么好产品?平时我们看到的婺州窑,基本上品相都比较粗糙,釉色也不好看,器形变化比较小,大部分属于比较简陋的日常用品,跟当时五大名窑的差距不是一点点。

然而,我到了国际大酒店一看,琳琅满目的婺州窑精品顿时把我惊到了,釉色这么精美,器形这么大这么圆润,大双耳罐这么霸气,堆塑那么生动,我越看越激动,决心要把婺州窑恢复起来。

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徐师父说了,徐师父说:你有这个决心,很好啊,你把婺州窑恢复起来,金华人民会记得你,历史会记得你。

从2003年开始,我开始做准备工作,到处找资料,跑窑址,收集婺州窑碎片。陆羽在《茶经》里写到过婺州窑的碗,清代的《景德镇茶录》里写到婺州窑,其它资料就不好找了。主要的资料来源于龚昌先生,他是文物局的局长,主要从事考古工作,收集研究过许多婺州窑瓷器,出过一本书,叫《婺州古瓷》,对婺州窑的各个方面都作了详细记载。从这本书里,我掌握了各个时代的婺州窑器形釉彩特点,加上自己整理出的一些婺州窑器物、纹饰等,对婺州窑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。

金华从汉代以来一直在做陶瓷,雅畈的汉灶,就是汉代一个制陶的地方,周围的田地里,泥打下去五十来个公分,就全部是可以制陶的粉砂泥,唐代后,这口窑停掉了,停掉的原因,不是泥没有了,而是周围的燃料发生了变化,可以烧窑的松树没有了,需要到很远的地方采购柴火,这样成本就上升了。

婺州窑商周时期就出现了,汉代开始发展,唐宋时达到鼎盛,后在元末明初渐渐衰落下去。从历史上来说,婺州窑比龙泉窑历史要长,龙泉窑很多地方是学婺州窑的。比如珠光釉,北宋龙泉精深窑烧珠光釉烧得比较多,福建丁村窑是学龙泉窑的,他们利用泉州大量出口,日本的珠光和尚最喜欢用这种釉的茶碗喝茶,所以叫珠光釉。福建窑是学龙泉窑的,龙泉窑又是学金华窑的,所以我说珠光釉的发源地在金华。我曾经写了一篇论文,叫《论婺州窑与龙泉窑的发展与渊源关系》,系统地阐明了我对婺州窑与龙泉窑历史渊源的一些看法。

婺州窑与其它窑相比,有许多独有的特色,对中国陶瓷技艺的发展是有突出贡献的。

第一个贡献是化妆土的使用。婺州地区多粉沙土,优点是可塑性强,适合做器物,缺点是含铁量较高,不能烧制单一颜色的瓷器。我们祖宗非常聪明,加上白色化妆土,再上一层青釉,颜色就非常漂亮。釉色青黄带灰或泛紫,釉层滋润柔和,化妆土装饰是中国陶瓷一个伟大的创举。

第二个贡献是点褐彩。西晋东晋首创点彩,唐代以后进行大块面装饰,现在我们用的是釉下褐彩,来体现人物山水花鸟。

第三是乳浊釉。唐代烧制的乳浊釉瓷,釉色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奶白色,这是婺州窑最独特的吸引人之处。许多学者说我们仿均釉,均釉是北宋的,以红斑为贵,但我们是唐代以前的,怎么仿呢?我们以蓝斑、玉斑为主,没有红色。

第四是堆塑艺术。我们的泥料可塑性强,堆塑的器形很多,从汉唐开始,到北宋,堆塑艺术一直都在不断地发展,吹拉弹唱的人物、鱼虫鸟兽,应有尽有。

我总结婺州窑的特点,共有八个字:陶的浑厚、瓷的温润。看着像陶,很粗犷,细看釉色却很温润,我们的草木灰釉就很温润很养眼。再如火石红,是二次氧化而成,我现在是用一次烧成,再让它慢慢还原。

婺州窑的工艺流程,首先是选矿。陶瓷烧制温度达1300多度,选矿时就要选有可塑性强的泥土,最合适的就是当地的粉沙岩。其次,要求选择的矿物泥料中含铝量18%以上,含铁量2%左右,含硅量50%至60%以上,根据不同的器物工艺要求进行不同配比。还有就是釉料。釉料有很多种:褐釉、青白釉、珠光釉、透明釉、乳色釉、黑釉等等,不同的釉料配方不一样,蓝色加氧化钴,黑色、褐色加氧化锰、氧化铁,基础配方加色料、粘土、化工原料等都加入配方中去。

第二是粉碎、过筛,再经过淘洗,把泥浆、沙过掉。传统的方法是用水碓粉碎。再经过压坯 ,把水分压掉。接着是沉浮,把原料中的有机物腐烂掉去。有些器物做好后容易变形风化,就是沉浮不够,太新鲜了。

第三步是揉泥,把泥揉细了,把里面的气泡排出来,密度加强,泥的品质就好了。有一种揉泥手法古时候叫“牛头法”,也叫“菊花瓣法”,揉出的泥特别细腻有弹性。有气泡的泥料烧成当中有气泡孔,不好看。

第四步是成型过程,分拉坯成型,压坯成型。拉胚时要用到的工具比较简单,要用到一块木板,里面用到一块海绵,主要用来吸水。拉坯时主要靠手感,用手将坯体拉成需要的器形。

成型的过程是灌浆、干燥、修坯。修坯就是按想要的器形,把坯体修工整。泥坯在干燥的过程,会变形,所以在拉坯的时候,就要有一个预判,收缩以后会达什么形状。拉坯没估算好收缩度,器物干燥后就会开裂、变形。修坯时需要用到很多工具、纹样,比如云纹、宝相花纹等,还有各种动物、器物的模子。但有些工艺品没有印模,完全靠手工,比如耳朵、颈部等,手工做的东西感觉比较好。接下去就是接坯。接坯的泥干湿度要掌握好,不能上面是干的下面是湿的,接好胚后,要保证头道泥不粘刀。

第五步是装饰。装饰分堆塑和刻花。堆塑技艺常用的有捏塑、堆塑、盘塑、拍片、模制、贴塑等十来种。刻花是在器物坯体尚未干透之前,以竹刀或铁笔在器物表面刻制花纹,刻花主要用于表现动物或人物的毛发等。

第六步是上釉。有些器物比如龙泉窑要素烧,龙泉窑是薄胎厚釉,因为它的釉面要厚,才会产生玉的感觉,所以先素烧,50℃左右,素烧好后再上一道釉。而婺州窑不是薄胎厚釉,所以不需要素烧,器物成型后,直接上一道釉,一次烧成就可以了。

第七步是进窑。主要关注的升温曲线,从常温至350℃,要2个小时,从350℃到至400℃,要1个小时。如果烧氧化,从点火到1310℃,大概需13到14小时,再让它慢慢冷却。如果要烧成结晶釉的话,要烧至1300℃,突然降温100℃或150℃,再烧到1000℃左右,进行保温,让它结晶。如果烧还原,烧到1310℃,要进行保温。烧青釉,烧到1300℃,保温10分钟。烧成后,让它自然冷却,一天后,就可以打开窑门。

这些都是制作婺州窑最简单的大致工艺,现在的婺州窑,还有很多复杂的工艺,比如火石红的装饰,喷釉以及釉下褐彩的装饰等等。

2014年婺州窑传统烧造技艺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2017年,在雅畈汉灶村建成婺州窑博物馆,将婺州窑的历史沿革、烧制技艺进行集中展示,同时建了一个非遗体验馆,供大家参观游览。我们在做好婺州窑传统产品外,还致力于创新开发,比如堆塑这块,我们结合金华当地的特色,开发了佛手、茶花等新的手工艺产品,非常受市场欢迎。

我做陶瓷佛手,要求神形具备,佛手的肌理,也要和真的一样有许多气泡状的突起,看上去有种绵软的触感。

2006年,我第一次参加陶瓷大赛,就得了一个金奖,之后开始每年都在各类工艺美术大赛上获奖。2009年,我初步形成了个人的独特风格。我做了两件作品,一是双戏鱼耳瓶,一个是天球瓶,这两件作品获得了工艺美术大赛陶瓷类的特等奖。特别是天球瓶,得到了评委的高度肯定。

联边珠纹、网格棱纹、贴辅首这三种装饰手法,是六朝时期婺州窑最惯用的装饰手法,还有宝相花,是唐代最典型的造型,加上我的跳刀手法,这几样,大体形成了我的婺州窑作品的标志性东西。后来,我还做了聚宝盆、龙耳尊等十件作品,形成了能代表我作品风格与水平的的十大婺州窑作品。各位评委评价我的这些作品,雄厚大气,有弹性张力,作品气息强,开朗奔放。几年来,跟着我学婺州窑的人也越来越多,我先后收了三十四位徒弟。我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技艺传授给徒弟。现在我的第一批弟子都已经能独当一面,也有一部分人获得了省市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。我希望将来,能有更多的人喜欢婺州窑,加入到学习婺州窑技艺的队伍,将婺州窑的传统进一步发扬光大,同时也创新出更多的作品。

(潮新闻 监制 刘焜 策划 杜羽丰 整理 记者 朱浙萍 通讯员 张乎 本期讲述 陈新华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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